小海鸥孤单地站在魄岩上。他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在前一天飞走了,他不敢同他们一起飞离这里。不知怎的,他往岩崖上才跑了几步,还没来得及展翅,心里就怕得不行了。脚下是茫茫大海,离他很远很远,有好几英里。他觉得自己的翅膀无论如何支持不了了,所以他低着脑袋返回魄岩底下小小的巢穴里。这是他每晚安睡的地方。连翅膀比他短得多的妹妹也扑扇着翅膀飞走了,可他还是鼓不起勇气。因为在他看来,这是不要命的事儿。他爸爸妈妈正回来尖声叫唤他,责备他,甚至威胁他,告诉他要是再不飞走的话,就让他活活饿死在魄岩上。可是,说什么他也不肯动弹一下。
那是二十四小时以前的事儿了。直到现在谁也没有飞到他身边来。昨天,他瞧着父母和兄妹们飞来飞去,瞧着爸爸妈妈教他们飞行技艺:怎样在浪尖滑翔,怎样下水捕鱼。他看见哥哥第一次捕到了鲱鱼,站在一块石头上把它吞吃掉,而爸爸妈妈盘旋着,发出了自豪的鸣叫。今天早上,他看见一家人站在对面半山崖的高地上,讥笑他胆小没用。
此刻,太阳已经在空中升起,照得这朝南魄岩暖烘烘的,他感觉到饿的威力了,因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,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。他已经翻遍了粗糙的、结了泥块的稻草窝——他和兄妹们降生的地方。他甚至嚼起偶尔发现的干燥的蛋壳碎片来了,但那好像是吃他自己身体的一部分。随后,他紧张地匆忙地在魄岩上来回走着,灰色的身躯正好与悬崖同色。他用灰色的脚爪踱着碎步,想找出个什么办法,可以不用飞翔就到达他父母的身边。可是魄岩的两头都是悬崖峭壁,底下就是大海。他与父母之间隔着万丈深渊。当然,要是他能沿着悬崖表面朝北移动的话,他是可以用不着飞就能到达父母那儿的。可是话又说回来,他能往哪儿下脚呀?那里没有魄岩,而他又不会飞。头顶上,他什么也看不见。悬崖高耸陡峭,到达顶部的距离也许比到达脚下大海的距离还远呢!
他慢慢地走向岩崖,用一只脚站着,另一只脚藏在翅膀底下,闭上了一只眼睛,一会儿又闭上了另一只,装出睡着的样子。然而,还是没有人理睬他。他望见哥哥和妹妹躺在高地上,脑袋埋在脖子下的羽毛里,打着盹儿。他爸爸呢,正梳理着脊背上白色的羽毛。只有妈妈站在高地的一个小土墩上,挺着白白的胸脯,远远地望着他。她不时地从脚边的一条鱼上撕下一块肉来吃掉,随后在一块石头上把嘴巴的两边磨干净。一看见吃的,小海鸥简直要发疯了。他多么希望也撕下一块鱼肉来,然后把嘴巴好好磨一磨,磨得尖利些呀!他低声地叫了一下,他的妈妈也叫了起来。
[page]“嘎!嘎!嘎!”他叫唤着,请求她带点吃的来。“嘎瓦啦!”妈妈嘲弄地回叫着。然而他继续哀鸣。约摸一分钟以后,他终于愉快地尖叫起来。原来他的妈妈已经捡起一块鱼肉,带着它向他飞来。他急切地凑过去,双脚轻轻拍击着岩石,想在他妈妈飞过时靠得更近些。可是当她来到他的正对面,与魄岩平行时,她停住了,双腿下垂,翅膀纹丝不动,嘴巴上的鱼离他的嘴巴近在咫尺。他惊喜地等待了片刻,但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再靠近他一些。随后,在饥饿的驱使下,他猛地向鱼俯冲过去。一声尖叫,他向外跌去,掉入了空中。他妈妈忽地扑向高处。他经过妈妈身子下面的时候,听到了她扇动翅膀的嗖嗖声。接着一阵巨大的恐惧向他袭来,他的心停止了跳动。刹那间,他什么也听不见了。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,随后他感到翅膀向外张开。风吹拂着他胸脯的羽毛,吹过他的腹部和翅膀。他第一次尝到翅膀尖掠过空气的滋味。他在渐渐地朝下和朝外飞翔。他不再害怕了,只是有点儿头晕。随后,他拍打着翅膀向上飞去。他高兴地大叫起来,再次扇了一下翅膀。他飞得更高了。他抬起胸脯,逆风斜飞着。“嘎!嘎!嘎!嘎!”“嘎瓦啦!”他妈妈猛地飞过他身边,翅膀发出了一声巨响。他又回叫了一声。接着,他爸爸呼唤着从他上空飞过。他看见哥哥和妹妹在他周围翱翔,腾越、斜飞、上升、俯冲。
后来,他压根儿忘了自己还不会飞翔,也开始俯冲、上升、腾越,一边还尖声叫着。
现在他已经接近海面了,他在海面上空飞翔着,径直往大洋冲去。他看到了身体底下宽阔的绿色海面,小小的浪峰在海面上移动着。他把嘴巴歪向一边,欢快地呼叫着。他爸爸、妈妈、哥哥、妹妹都已登上了他面前这块绿色地毯。他们在向他打招呼,尖声地叫唤他。他把脚放了下来,站立在绿色的海面上,他的腿插入了海水。他惊慌地叫了一声,拍打着翅膀,想再次往上飞起。但是,饥饿、虚弱、乏力以及刚才的一番新奇活动,弄得他精疲力竭,终于没能飞上去。他的腿陷入了绿色的海水中,他的肚子触到了水面。他漂浮在海面上,并没有沉下去。他们一家人在他周围叫若,夸奖他,用嘴巴给他送来了鱼儿。
他的第一次起飞成功了。